英國口述歷史學會：口述歷史起步走

口述歷史起步走

作者：英國口述歷史學會（Oral History Society）
譯者：張宗坤（政治大學勞工研究所碩士生、台灣勞動歷史與文化學會執行秘書）

引自英國口述歷史學會（連結）。
譯者按：部分已與當前錄音或錄影紀錄的科技脫節的段落，略過不譯出。

什麼是口述歷史？

歷史就在我們身邊，它存在於我們自己的家庭與社群之中，也存在於活生生的記憶，以及老者的經驗之中。我們只要問問這些人，他們就能告訴我們足以填滿整座圖書館的故事。這樣的歷史——從我們自身經歷的生活中所收集到的歷史——就稱作「口述歷史」。

每個人都有對他們而言意義獨特的人生故事可說。某些人早就參與了如二戰這類的重大歷史事件之中，但其他多數人則否。不過，不論年紀或重要性，我們總是有些有趣的經驗可以和別人分享。

更重要的是，歷史檔案與書籍不能告訴我們關於我們自己的過去的一切。這些資料往往關注名人大事，傾向忽略一般人談論的日常事件。這些資料也忽略了社會邊緣的人們——例如少數族裔、障礙者和失業者——這些人們的聲音在歷史中被隱藏。口述歷史填補了這些縫隙，並帶給我們包容每個人的歷史（history which includes everyone）。不幸的是：當人們死去，記憶也會跟著消逝，倘若我們不紀錄人們的生命史，他們將永遠地消失。

人們能夠記得些什麼？

隨著時間過去，每個人總是會忘記一些事情，我們每個人都是以不太相同的方式記憶往事。某些人的記憶力好過其他人，而且由於某些我們不太清楚的原因，比起老年經歷，許多人對他們的早年生涯記得更加清晰。當我們想要紀錄人們的記憶時，這很有幫助。所有的記憶都是客觀事實與個人意見的混合，這兩個部分都很重要。人們理解自身生活的方式，本身就是具有價值的歷史材料。很少有人善於記住日期，並傾向將兩個類似的事件縮小到一段回憶之中。因此，當我們訪問人們時，重點在於讓他們告訴我們直接經歷的個人經驗——也就是目擊證人的證詞——而不是從別人那裡聽到的二手消息。

從何開始？

如果你未曾進行過任何口述歷史的訪談，首先應該要想的是研究計劃的焦點或主題。這個焦點可能是你自己的家庭，或者是一條街，或是關於一棟公寓，或可能是關於你工作的地方，或你的學校。你可能會想要挑一些題目來問問別人，例如童年往事、休閒娛樂、政治、宗教，或是女性在戰爭時的經驗，或是作為一個來到英國的移民的回憶。不論你決定獨自工作或團隊合作，有了主題就能夠協助你判斷該訪談誰。

尋找受訪者

• 問問你的朋友、親戚、鄰居或同事。
• 使用臉書、推特或其他社群媒體。
• 聯絡當地的歷史社群、婦女機構、扶輪社、工會、學校，專業或是自願組織。
• 拜訪老人中心和俱樂部。
• 拜託地方報紙或廣播電台刊登或推送徵人需求。
• 在地方圖書館或博物館刊登尋人啟事。

規劃

在訪談某人之前，進行一些背景調查是很有幫助的。在地方圖書館、檔案局或網路上找看看任何可能相關的書籍、地圖或舊報紙。準備問題清單，但要注意，別讓這份清單過度侷限了你的提問方式，把它當成輔助你記憶力的工具就好。

你可能會在無意間發現某些最棒的事物，一旦你開始從事口述歷史，你很可能會聽到某些你之前從未想過的東西。因此訪談最基本的是，給那些你紀錄的人們充分的時間談談他們認為什麼東西是重要的。但你也不應該任由訪談偏離正題，引導訪談進行是你的職責。為此，你必須有全盤的規劃。以合理的方式組織那些你試圖涵蓋的題目，按時間順序安排的結構往往是最好的。

準備問題

先來搞懂怎麼提出基本問題。

運用簡要的字詞，並避免誘導出答案。
比起問：「想必你有個貧窮又不快樂的童年？」要問：「能夠請你描述一下你的童年嗎？」

你可能會需要這些問題，鼓勵受訪者回答寶貴的答案：
「你後來搬到哪去？」

但你也需要一些開放的、接受回應的描述、評論和意見：
「你那時候感覺如何？」
「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能不能請你描述一下你住的房子？」
「你為什麼決定換工作？」

每一次的訪談都會涉及某些重點：生日和出生地，訪談者的父母和訪談者自己的主要工作。不論題目為何，如果你從早年的生活經驗開始訪談，讓訪談者說說以下的題目都是有幫助的：家庭背景、祖父母、雙親和兄弟姊妹（包含如家教的題目），接著談談兒時的家庭（家務工作或吃飯時間）、休閒娛樂（街頭遊戲、幫派、運動、社團、書籍、週末、假日、節慶）、政治和宗教，學校教育（重要的老師、朋友、感興趣的科目）、年輕時的人際關係、工作的生活（第一份工作、典型的上班日、晉升、玩笑與入會、工會與專業組織），最後則是近來的家庭生活（婚姻、離婚、孩子、家庭、金錢、鄰居、社交生活與希望）。

對多數人而言，按照時序記得他們的一生是比較容易的，要完整記錄他人的生命故事，可能要花上兩到三次訪談的時間。最好的訪談應該自然流暢且絕非彩排。不要過度準備。不要用上腳本。生命故事的紀錄應該生動、自然且栩栩如生。讓受訪者做他們自己。

錄音設備

（略）

接近受訪者

接近你想要訪談的對象的最好方式是當面接觸，這好過書信來往，也多半好於透過電話進行初次互動。這給你自我介紹的契機，讓你得以解釋你的計劃、勾勒你的訪談中可能包含的主題類別。準備一張表格，列出關於你的計畫你是誰、你的計畫跟什麼有關、哪些人可能涉及其中，將會很有幫助。這張表格同時也能幫助解釋你將要用他們的訪談錄音來做些什麼，或是這些訪談錄音是否會留下存檔。你接觸過的人可能會有些猶豫不決，他們可能會說他們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可說。所以你必須時時稍微鼓勵他們。關鍵在於，要說是「聊聊過去的事」或者「關於你一生的故事」，這總聽起來好過令人生畏的「訪談」！

當你想要和受訪者們取得一些背景資訊，或者決定訪談該於何處進行時，受訪者自己的家顯然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他們能夠比較放鬆一些。訪談最好一對一進行，有隱私的訪談能夠創造充滿信賴與誠懇的氛圍，第三者在場時，就算這第三者是親密的伴侶，也可能阻礙或影響自在地對話。

在你開始訪談之前，你需要向每個受訪者取得有簽名和日期的參與合約，以便確認他們了解他們在你的計劃中扮演的角色，以及他們的個人資料將會被儲存和運用，也讓他們理解關於你對資料的保護以及相關的隱私權協議。（需要更多資訊可以參考英國口述史學會關於資料保護的建議）

進行訪談

• 讓受訪者安心：

記得你是受訪者的客人，如果受訪者是老年人，你很可能是他們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個聊天對象。他們和你一樣緊張、憂心忡忡，最起碼要表現出你的熱情和耐心。

• 選擇安靜的場所：

試著挑一個遠離繁忙街道的房間。如果可以的話，關掉收音機和電視機，這些東西某些時候可能讓你難以聽清受訪者說的話。還要關掉所有行動電話。

• 坐近一點：

坐在受訪者身邊，如果你使用夾戴式麥克風，就要戴在說話者嘴巴18公分以內的距離；如果是使用手持式麥克風，試著拿得越近越好，但不要和錄音機放在同一個平面上，也不要放在收音品質差的平面上。一般來說，麥克風越接近受訪者，錄音效果就越好。

• 你的問題應該短且清晰：

不要打斷受訪者：不要問太多問題，你的目標是讓他們說，而不是自說自話。在提出下一個問題以前，一定要等待到一個暫停的時機。仔細傾聽，保持良好的眼神接觸。
積極回應：像是點頭、微笑等身體語言，好過「呃」、「嗯」和「對的」。
放鬆、不要急，帶著同理心。
不要貿然反對，也不要捲入熱烈的辯論。
不要害怕提出太多問題，但不要太突然地從一個主題跳到另一個主題。比起復述事件的單純陳述，試著透過「為什麼」、「你感覺如何」的問句，去探究受訪者的動機或感覺。

取得刻板印象與普遍看法背後的聲音，是訪談人物時最具挑戰性的部分。但記得要保持敏感，隨時保持自信。

訪談之後

訪談結束之後別急著走人，請花點時間感謝一下受訪者，談談你自己的事。此時也是討論訪問紀錄協議（Interview Recording Agreement）的時候，這份表格有時候也稱為著作權許可書（更多詳情請見我們網站的著作權與倫理分頁），必須由受訪雙方同時簽名，以便清楚確認這次訪談成果的著作權與使用條件。受訪者有時也會向你展示一些有趣的老照片或文件。在你離開前，記得留下可以聯絡到你的地址或電話號碼，並且確認你是否會再回來進行補充訪談。如此一來就可以避免任何不必要擔憂。還要記得，你的到訪往往會對那些可能此前從未向他人傾訴回憶的人們造成重大的影響。

回到辦公室後，絕對要把錄製好的數位檔案轉存到電腦裡，並且製作可以永久保存的安全備份。

（略）

跟確立下載與備份數位檔案的順暢流程一樣重要的是，思考如何將錄音或錄影的複製檔案建檔保存在你所在的當地圖書館或檔案庫。許多計畫資助者（例如文化遺產博彩基金）往往會期待訪談者可以在計畫開始之前，就為你錄製的檔案找到一個永久保存的存放處。

Rob Perks
大英圖書館
2018年8月上傳